預告片 - 鐵娘子柔情

 Apr. 29 2010

我們來到郭老師研究室外，為了訪談而忐忑不安。我們嚼了嚼口香糖以保口氣清新芳香（逼嗚：「我們好像要拍吻戲喔！」），戰戰兢兢，為了不讓精心準備的郭老師失望。

事實上，郭老師到清大已近三十載。看遍清華園的興衰盛敗、嘆遍一代不如一代的遺憾。但老師教學的嚴肅不茍準則一直是系上學生間耳聞的「外語系大刀」。

「我在外語系的角色就像是牛蠅，一直叮你們這群笨牛，讓你們知道要努力、要認真。」

我想，只有一個認真盡責的老師才有這份自我使命吧！即使她的教學方法不被所有人認同，但她的立意卻是純粹的善良。上課認真嚴肅又有準則的郭老師，往往讓學生以為老師私下的一面也如同此般一板一眼、不可親近。

但這次系刊的專訪，我們旨就在讓所有外語系的學生了解郭老師不廣為人知的一面。

鐵娘子柔情。

若稍作留意，我的網誌標題下往往有一段詩詞，搭配著標題背景，娓娓道來一段圖與文的故事。

「生緣何在，被無情造化，推移萬態。縱儘力難以分疏，更有何閒心，為之偢倸。百計思量，且交付天風吹籟。到鴻溝割後，楚漢局終，誰為疆界。長空一絲煙靄，任翩翩蜨翅，泠泠花外。笑萬歲頃刻成墟，將鳩鶯鯤鵬，隨機支配。回首江南，看爛漫春光如海。向人間，到處逍遙，滄桑不改。」

我大二上學期無意間經過郭老師研究室時，這篇詞映入我眼簾。一張簡單的白紙，簡單的新細明體，簡單的大頭釘。它就被簡簡單單地貼在門上最顯眼的位置。

郭老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？為什麼學姊們對老師都十分戒慎恐懼？又為什麼老師的門上貼了這篇道盡人生生死事、人生悲歡情的詞？

從它的字裡行間，我實在看不出畏懼郭老師之必要，更看不出其他評價之存在性。

我看到的是文字的力量。

一幅江南水墨畫，筆觸瀟灑；一段人生經歷，看破世間浮沉。一種穿越時空的共鳴，其間的迂迴曲折至最後的柳暗花明，無不令人心醉神馳。

只有識透文字的人才會分享文字的深遂。

「郭老師必是性情中人，」我內心如是說。




今天這兩小時的訪談迅速拉近我們和老師間的距離。

還記得小時後有種像望遠鏡的投影片播放玩具，只要將眼湊上去，圖畫就會一幅一幅地躍入眼簾。

我在研究室裡看到老師兒時和雙親的合影，再隨著老師的敘述、順著大時代的洪流來到變動的1949。來到台灣、來到桃園、來到大溪、來到有六百戶但雞犬相聞的眷村。

我們站在沒有天花板的小屋中，順著短髮及耳的小女孩的回憶，望向她所指的天空。

「我們家沒有天花板、沒有沖水馬桶，只有抬頭看得見屋椽的木板屋頂和痰盂。」

老師輕笑著說著倒痰盂的兒時夢魘、眷村生活中的刻苦和鄰居之間的相互照顧。

平淡、沉穩的敘述包含了多少過去。老師和我們掏心掏肺，而我就像回到兒時，凝向望遠鏡前方那一幕換一幕的幻燈片場景。

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一則故事，只在於你願不願意去聆聽。

我們被捲入大時代的洪流，聽見跨時代的滄桑。

我們坐在齒輪上，轉啊轉地，看著小女孩來到初中、高中，乃至大學。
接著，就業、留學、任教、退休；從 1955 來到 2010 。

幻燈片一幕一幕地劃過眼前，我看見的是不一樣的郭老師。

兩小時的五十五年。

很多話都說進我的心崁裡，在我那清幽禁地留下深深漣漪......

「我覺得我父母從小給我很多愛，甚至是過多的愛（笑），我不太需要從別人那邊獲得愛......」

「 我很有自信，也很安適於現狀，我並不覺得它是必須的。沒有它我也過得很好，而且我想，要兩個人相處那麼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（微笑）。」

「......我的個性比較適合一個人。我一個人也可以過的很自在。」 

在即將收尾時，老師大方地回答我們的問題，娓娓道出那最不為人知的一面......

當聽完這兩小時的故事後，老師的回答都在我的預料之中。然而，那種坦誠反而讓扭捏不安的我覺得一絲羞愧......

是為什麼我也說不上來。應該是那種泰若自然，透徹地了解自己的那種誠然態度讓我這種怯懦的靈魂感到不自在。

不勉強自己、不因為外在壓力而改變自己、不因為世俗而茍同、不媚俗。

應該是這些氣度讓我感到羞愧吧。

因為，我也曾是那個看不清事實就評論他人的媚俗份子呀！




離開研究室前，我特別留心到老師所收藏的飾品與卡片。

它們都整整齊齊地排放著，一絲不染，在在顯現出郭老師她這一路上走來所擁有的習慣：規律和效率。

訪談差不多告一段落後，老師也和我們聊了好一會兒，從我們的未來走向到台灣現況、老師的觀感等，提供了我們許多建議和看法。

若要說郭老師的退休在我心理有什麼遺憾，我會說是我無緣上到社會語言學吧！

訪談完後我們替老師拍了許多照片，過程相當愉快和輕鬆。老師也依著我們的指示，試圖營造出我們需要的畫面感覺。

若說我有什麼希望給老師的祝福，我會說：

「老師，願您能放下這一路上承擔的一切，瀟灑地步出清華園吧！」